電腦效能應用與安全研究室 Performance, Applications and Security Lab


我們的研究範圍很廣,從嵌入式系統、手機應用、一直到雲端計算、商務應用、資訊安全都有做。
我們的合作研究夥伴很多,包括聯發科、IBM、中研院、資策會,還有和台大、清大、交大的教授合組研發團隊
,包括高階應用處理器架構研究、虛擬化技術、異質計算、系統軟體等重要技術的研究與創新,我們很關切台灣人才與產業的未來。

2014年7月29日 星期二

敢說敢言,真誠面對學術和專業

分享一位新科的「社會政策與社會工作學」博士,對論文、學術界、實務界的反思,敢嘗試把這樣的文章放在論文中作為後記,無論看法如何,至少敢說敢言,能真誠面對擺在眼前的學術和專業的環境。

聯想起一段費曼寫給妻子的話,真是經典,引之做為旁證:

『這次會議我沒有收穫,什麼也沒學到。因為這個領域沒什麼高人,結果是集合了一群笨蛋在此,對我的血壓不利:會議上盡說些廢話,我只好再會場外與人爭辯。只要有人開口問我問題,或告訴我他在做什麼「研究」,那「研究」總是:(一)全然不可解;(二)含混不清;(三)不證自明的事,卻大費周章地予以分析討論;(四)多年來再三證明的事實,此人卻出於愚昧指陳錯誤(更糟的是,怎麼說他也不信);(五)企圖做不可能且無用的事;(六)根本就錯了。這領域最近活動頻繁,但不過是為了顯示之前的錯誤和無用等等。這情形就像是瓶子裡的一堆軟蟲,各個都想踩在別人頭上爬出去,並不是研究主題有多難,只是此中無高手。』

後 記:學閥?社工閥!(作者:Amy Hung)

這份論文是持續不斷發展中的變動體,在無數次的資料蒐尋及重整過程中,我確定關於這份論文的探索議題及結果,不可能有結束的一天,除非人類滅絕結構消失。我也體認到,這個時刻所產出的這本論文分析及結果,在未來必定會有新的資料及證據來推翻我目前的論述,但這就是歷史研究以及批判論述辯證有趣之處,時時處在一種有機體狀態,不斷的在個體、群體、組織與體制及歷史脈絡的運作過程中,展現一種生動的美感。

在口試過後,發生教育部長蔣偉寧捲入學者偽造審文的新聞,學術領域間的種種醜聞及具體事證,開始沸沸揚揚的被舉出。在2013年我就已經關注黃光國與曾志朗之間的緊張事件,台大心理系教授黃光國 在〈偽科學與爛研究路線之爭 〉一文提到:「請曾院士勇敢的站出來,告訴我們的學術社群:什麼是『偽科學』?什麼是『爛研究』?什麼是你自己的『研究風範』?」,接著中國時報也對此做了篇〈黃光國:曾志朗是學閥‐養小鬼〉的報導,文中提到「黃光國指控中央研究院院士曾志朗1979 年發表在《自然》期刊的論文有問題,並說他是『學閥』,專門『養小鬼』做一些『跟屁型』的研究,並要曾院士出面回應」,這事件將學術場域的鬥爭檯面化,也讓我感到共鳴。這份研究雖然盡力蒐集編整資料,但仍無法清楚展現活生生社工場域中的權力鬥爭,黃光國的敢言也說破了存在於社工場域間的權力鬥爭。社會工作專業發展以不斷補充證照制度條件做為具體行動,早就已經出現許多質疑與反對的聲音,但在制度環環相扣的狀況下(如機構評鑑制度與政府補助制度),對現有制度所進行的反向行動,都遭受到極大的打壓甚至迫害,許多實務工作者都無法光明正大的擺出對立及質疑姿態,僅能默默的隱忍在高工時、低工資、人力不足、機構要求薪水回捐、以及職業風險漸增高的社會工作職業中,這是我在論文中沒有明說的部分。

蔣偉寧下台後,新新聞以〈台灣學閥傳奇:學界近親繁殖,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為標題,做了1429期(2014-07-23)的報導內容,一開頭就說「為了抵抗國民黨威權勢力干涉而發展出的教授治校,經過二十年,發展成學閥壟斷的局面,不只是論文評比、教授評鑑,掌權者透過升等、聘任、選舉、人事等各種權力與手段,坐地分贓,獲取資源壯大自己」。其實社工界也有社工閥,社工閥透過制定專業知識標準、專業教育體制架構、專業考試出題閱卷位置、社福機構評鑑制度規劃執行、社福相關政策的參與制定、專業主流論述的控制,透過各種權力與手段策略,打著「專業化」的名號坐地分贓,獲取與社福相關的政界、學界以及實務界資源,造成壟斷的社工場域現況。

在社工專業多年的制度規劃中,許多做成的決策以及知識論述,早應隨著歷史結構與社會環境的改變而進行變革。但這些大人們,即便口頭上說要改革,實際上根本做不到,卻又卡著位子不讓能做事的人做事、不讓想發聲的人發聲,在我近期投稿的學術文章中,第三位審查委員要求我要更改文章安排,認為我這篇有關台灣社會工作專業發展的投稿「作者意見偏頗且便宜行事,表示許多議題不是只有社會工作『專業』才有,醫療衛生單位有新管理主義那隻手的問題。為何專業自主性會受『侵害』?是否專業主義和自主性過份膨脹,違反倫理和無效率問題所導致?」,其具體修改建議的最末寫的這樣的一段話「作者如不願易修改,我的結論就是不推薦刊登」。身為作者,我非常尊重學術投稿中審查委員的意見,但這篇審查意見,除了用另一個議題來進行套套邏輯的謬誤外,還帶有一種威脅色彩,要我照著他認可的思路,去進行全文的改寫,否則將被退稿,令我不知該從何給予尊重。

社工領域多年來所產生的種種問題,社工閥不知道嗎?身為參與專業各種面向的專家,我想他(她)們當然知道,只是居上位者自身也是遊戲規則的既得利益者,或是共生集團的一員,怎麼會願意進行大幅度的改革呢?所以改革往往侷限於利益衝突最小的部分,更大的議題卻流於口號,甚至成為競爭的工具手段。

最後以德國牧師馬丁.尼穆勒的一段話作為結尾:

納粹殺共產黨時,我沒有出聲,因為我不是共產黨員;納粹殺猶太人時,我沒有出聲,因為我不是猶太人;納粹追殺工會成員時,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工會成員;納粹殺天主教徒時,我沒有出聲,因為我是新教徒;最後當納粹開始對付我時,已經沒有人能站起來為我說話了。
by Rev. Martin Niemoller(1892-1984), 1945

2014年7月28日 星期一

設計程式語言用的語言

這週二系上有場演講,談設計程式語言 (Programming Language Programming)。有同學問我,這個跟HSA有什麼關係呢?當然有。有用過OpenCL的同學知道,OpenCL不大像一般人會想學愛用的語言,有些地方為了對應到處理機的運作和使用方式,搞得頗複雜的。因此,針對特殊應用領域,設計專用語言,再將之轉為OpenCL,或許是一個不錯的想法。但是設計語言和轉換的工作貌似很複雜的工程,能否很找到適當的工具來幫忙完成?聽聽這場演講,或許有所幫助。除了 HSA和OpenCL之外,針對各種IoT, Cloud, Big Data應用領域設計程式設計語言,也是可以嘗試的研究,但是要做到這些,必須有該應用領域的專業素養 -- 成為該領域專家,或是成為懂得用工具與專家合作的人,而我們實驗室的取向是後者。

Title: Racket: a programming language programming language
Date: 2014-7-29 (Tuesday) 10:30am~11:50am
Location: R210
Speaker: Prof. Robby Findler,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 PLT
Hosted by: Prof. Jane Hsu
Abstract:

Building new programming languages from whole cloth is a difficult proposition at best. Macro system provide an alternative; they support the construction of new programming languages from existing pieces, while still providing the flexibility to radically change the syntax and semantics of the programming language.
In this talk, I will give a high-level overview of the myriad of programming languages that Racket supports by looking at some simple example programs, running them and discussing their results. The talk will also give an overview of the research area of macros, showing what can be accomplished with them and introducing some of the associated technical challenges and their solutions.

Biography:

Robby Findler is currently an Associate Professor at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he received his PhD from Rice University in 2002. His research area is programming languages and he focuses on programming environments, software contracts, and tools for modeling operational semantics. He maintains DrRacket, the program development environment for the programming language Racket and he co-authored the book _How to Design Programs_, a textbook for teaching introductory programming.

警察的權力

不久前接到警察局送來幾份要求配合調查、提供個資的公文。公文很短,沒有講他們在辦什麼案,也沒有檢察官或法院的命令。於是我傾向於謹慎處理,請同仁向來函單位查詢,該單位以「偵查不公開」的理由,拒絕提供進一步的資訊,好像按照慣例,我們理當配合。我不以為然,跟同仁說我覺得慣例只是參考,一個進步的社會是重視個人和個資的,我們不能縱容人家便宜行事。

我想,在我的經驗以及底下所分享的故事中,公民對自身權利的自覺和道德勇氣是社會向上所需要的。我相信有很多辛勤工作的好警察,我更支持警察做正確的事情,但我希望警察本身要更有自覺,也希望政府不要浪費警察的時間精力在平日極無效率的報案文書工作和隨意動員維安。


羅文嘉:路人目擊警察事件 
蘋果日報 2014年07月26日

颱風過後,特別到台北健康路一家咖啡店小坐。離開咖啡館時,看見兩位制服警察在便利商店前,對一位年輕人搜身、翻看包包,我遠遠見到年輕人驚恐的臉。

本來已經開車離去,也許是那張驚恐的臉,也許是道德勇氣指數突然上升,決定回頭下車關心,我走到商店門口,很客氣地問正在翻包包的員警:「請問他做了什麼違法的事,為什麼要對他進行搜身?」

一位員警,立即逼近大聲斥喝:「你是誰?關你什麼事。」我跟他說:「我只是路過,看見你們對這位年輕人進行搜身檢查,如果他沒有做違法的事,依照警察執行勤務條例,你們不得碰觸他的身體與財物。」

「我告訴你喔,你不要妨礙我執行公務,你是什麼人,把你的身分證交出來。」員警態度更壞,幾乎指著我的鼻子吼。

「請問你做了什麼事?為什麼警察要對你檢查。」我轉頭問縮在角落的年輕人。

「沒有啊!我只是在便利店裡頭,他們就叫我出來。」年輕人小聲回答。

「如果你沒做違法的事,警察是不能碰你的。」我告訴他。

「你到底是他的誰?我警告你,你立刻給我離開。」警察暴怒。

「從現在開始,我要對你的言行進行錄影,因為你已經違反警察執勤規定了」我準備找出手機。

「你錄啊!誰怕誰,我也要錄你。我是經過他同意才搜查他的。」他一方面叫另一位員警錄影,一方面走向年輕人身邊,嚴厲問:「我是經過你同意的,對不對!你說對不對。」年輕人用害怕的眼神看著我,不敢回答。

我決定打110報案,在不是現行犯與足夠犯罪嫌疑下,這兩位員警的作為與態度,是明顯侵犯人權與違法的。

警員叫年輕人離開,並且繼續質問,我是誰?為什麼管這些事。當他也準備要離開時,我說:「我已經正式報案,你不能離開現場,必須等勤務中心指派的人到」。

雨仍然不停地下,我淋着雨,等候其他警員到。原本是颱風過後的咖啡時光,現在變成在雨中與暴怒員警對峙。我也沒想到,自己怎麼如此多管閒事,但我記得,那位年輕人離開時,對我們輕聲說的一句:「我真的非常感謝你們。」

後來,兩輛警車與派出所主管來到現場。我告訴他以上目擊狀況,所長解釋,因為他們在網路上發現,這位年輕人是一位同志,在進行網路交友聯誼,所以他們要查他身上有無毒品。此時,暴怒的員警說:「他還有愛滋病,如果他咬我怎麼辦?」

我告訴這位主管:
第一:如果沒有足夠的事證,顯示這位年輕人持有毒品,也沒有檢察官的搜索同意,光靠所謂「網路交友」,就認定他有犯罪嫌疑,予以搜身,是侵害人權與不符規定的。

第二:任何國家公民,如果發現警察可能違法,或是對人民權利有所侵害時,都可以表達關心。員警不應該態度惡劣、言行乖張,認為我是警察一切都可以。

第三:同性戀不等同於愛滋病,不管對同志與愛滋病患者,也不應該存有歧視與偏見,認為他們就會持有毒品、就會咬人、就會傳播愛滋。

我不知道這位主管或那兩位員警,是否真的明瞭我所講的,我也不知道下回再有這樣狀況,他們是否會有所檢討和改進。但是經過這次目擊事件,我深深明瞭,台灣同志人權,是極容易被擁有公權力的警界侵犯的,而台灣警察的法治人權教育,更是嚴重不足。如果,我們要成為一個真正文明國家,這兩項都還有一大段路要走。

國是會議成為個人化打臉的場所?

看到這篇,我的感覺是:連「國是會議」都可以變成個人化打臉的場所?
【沃草】國是會議,誠品下架西藏書籍狠被打臉!吳清友:宗教、政治非努力重點

本來書店就是賣書的,喜歡去環境優雅的書店坐坐,是一個選項,愛去擁擠卻便宜的書店消費,也是一個選項,這個並不是什麼公共議題,值得在國是會議中討論嗎?

至於誠品的本質,是個營利事業這件事,有人或不清楚嗎?人家擅長以精美的包裝和宣傳闖出一番事業,有人願意成為他的粉絲,相信他是高尚的,是粉絲的自由,想相信就去相信,跟國是會議的議題有什麼關係呢?

因為他不上架某些書,讓他在國是會議上難堪,把個人的抗爭,拉高到公共議題層次,對於「國是」有什麼好處,這才是要想清楚的事。太多關於個人選擇和道德的議題,被放大解讀和渲染。

為何要去在乎個決議並沒有強制力的國是會議?因為這個會議是用我們納稅人的錢去租場地和給出席費,如果是民間的會議,隨便他要怎麼開,我也懶得給意見。

2014年7月27日 星期日

小米手環?給我信用/悠遊手環比較實在

看到報導:『今日的小米年度發表會除了有旗艦手機小米 4 之外,還有一個令人驚喜的「One More Thing」,就是價格僅僅 79 人民幣、折合台幣約 380 元的的小米手環啦!以目前的智慧手錶/手環產品來看,不用台幣 400 元就能買到的小米手環,無疑的就和過去其他的小米產品一樣,是一個徹底的行情破壞者。』

我目前所看到的這類穿戴式裝置,功能差不了多少,賣得不怎麼好,價錢倒是跌得很快,對某些沒有獨特性只是跟著做的廠商來說,可能是個夢靨。

其實,我覺得這些「智慧」的功能,大都是雞肋,倒貼給我四百元要我每天戴在手腕上一個月,我都不見得願意。這類玩具我玩過太多了,大致可以分辨那些會成功,那些不會。

這些雞肋功能,不如內建悠遊卡、健保卡、門禁卡、信用卡,我還比較願意用。既然這類東西價格已經這麼便宜,銀行和悠遊卡公司應該考慮發行、授權、認證這種戴在手上的信用手環和悠遊手環。

2014年7月26日 星期六

台灣副教授的薪水是新加坡初中老師的三分之一

台灣教授的待遇低落到什麼程度呢?葉丙成教授去新加坡,赫然發現一個新加坡初中老師的薪水,是一般台灣的大學副教授月薪(七萬台幣)的三到四點五倍 (https://www.facebook.com/pcyeh.NTU/posts/924262924266073?fref=nf)。

在某位朋友的討論串中看到有人說教授的待遇很不錯了,工時正常、終身職保障、有社會聲望,我看了只能苦笑了。我想有這樣想法的人應該不少吧?恐怕還有些人會覺得在個人經驗中遇過的某些教授,根本不值得這樣的待遇。

首先我很感慨想說的是,各位如果只在意關起國門來自己人跟自己人比薪水的話,那就繼續去說教授的薪水夠高。如果不知道現今教授得一直接受學校的評鑑的話,就繼續說教授工時正常、終身職保障。如果沒聽聞路人皆曰教授可罵、台大人可恥的話,就繼續說教授有社會聲望。

以這樣的薪水,當然活得下去,但是希望找厲害的人回國教書的話,希望當教授的全心全意投入教學服務不在外兼差賺錢的話,就慢慢等吧。反正國內這些年培養了一大堆本土博士,找人來教書應該不是問題。只是說台灣的大學品質跟世界比較起來會如何,大家可想而知。

回國在台灣當教授,眼見諸事不順、環境惡劣還繼續幹下去,是我這輩子做過最無厘頭的事情,但也是我最大的一樁「自我完成」的事。現況對於我個人來說,其實沒有什麼不滿的,只是遇到一些不明就裡的無明言論時,對世人的想法有點感觸而已。

後記:

有朋友說:「在制度下,很多國外博士任教都熬過來,當特聘嘞。很多教授都羨慕有資優生共事助陞。教職還可發揮之空間最大。天花板還算很高。」

我想,特聘教授的作法對於提昇學術文化沒有多大幫助,反而有害。學術不是靠特聘撐起來的,拿特聘當誘餌已經造成明爭暗鬥的現象。特聘這種東西,和桌面下的那些東西,一個以名,一個以利,鼓勵到哪些人做哪些事?這我就不多說了,免得打翻一船人。總之,花點小本錢,就想得到大收穫,這麼好康的事,哪有可能持續下去?即便無厘頭,個人也只是想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到某種程度,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生活不必靠這個,也沒有想為什麼論文獎金、特聘加給的東西去扭曲個人的理念。

把人當人看才能夠衍生出高貴文化

這陣子因為幫忙一項探討大學教育的研究案,閱讀了一些訪談記錄,許多都頗有參考價值的。從這些訪談記錄,可以看到受訪者的成長求學背景,以及對於當前社會的觀察與建言。

在一則訪談記錄中,我讀到受訪者這段值得探索的反思:

『其實,我覺得台灣的社會很奇怪。我們有很奇怪的企業/工作文化,同時我們也很少把人當一個完整的人看,時常將勞工當做生產線上的機器在思考,而且,我們又會因為追求產值、而忽略自己的文化的根。』

主流媒體上出現著內容,往往是偏向於那些成功者或是特立獨行者,彷彿關於這些人報導較為具有參考價值或是具有故事性,能夠激勵想成功的人,抑或是娛樂無聊的人。我不禁納悶,難道就只有成功的人才有資格談學思歷程?難道只有敢秀想紅的人才才該上台表現自己?

當然,在很多非主流的地方,我們可以看到社會中堅和邊緣人的心路歷程,然而這些生命的紀錄往往被一般的成功者和追求成功者所無視,也不見得能引起社會大眾的共鳴和關注。彷彿我們的社會在說,你們這些不成功的人的故事和思維,怎麼登得了大雅之堂,如何砥礪需要向上發展的人心?

另一則訪談記錄中,受訪者提到為何離開某家科技公司的管理職:

『老闆又想要有能力有想法的人、又不用這些人的腦子或專長;另外一件奇怪的狀況是公司眼界的事情。公司自己經常自詡是某一些國際大品牌的競爭者,但是對於成本概念的眼光非常短淺,又想要做有競爭力的產品、又不用對的成本架構把品質做起來。

我當時想著那些工人的工作環境、 想著這些很差的品質,想著老闆遠大的品牌理想。就覺得很挫折。我的志業是個要做國際人權與永續發展,這個工作學習到這裡已經讓我遇到瓶頸,過不了自己這關。』

台灣早就該擺脫幾十年前那種一則為求生存而拼命,一則惟長官命令是從的舊觀念。很反諷地,即便在大學裡,「為求生存而拼命」「惟長官命令是從」還是現今普遍存在的現象。我們熟識的教授之間,以「長官」彼此稱呼,作為戲謔之言。但傳統的君權、父權等威權思想影響之廣,幾乎無所不在,這社會對他人和下屬有真正的尊重嗎?

那麼作為助人工作者,總該有些尊嚴和對人的尊重吧?其實不然。請看這段訪談記錄:

『我以為來到了人生志業的空間,可以推廣永續生產、小農友善、幫助第三世界國家與台灣自己的產業。結果才半年,慢慢看到了協會的一些狀態。我發現要降低成本、各種資源到處挖掘;好像是一種常態,不論在科技業也在協會。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老老實實、堂堂正正的做協會、做生意呢?為什麼要用奇怪的方法得到資源,然後再堂而皇之的告訴社會說我們是協會或社會企業,做的事情多偉大。社會跟媒體也很有趣,從來不查證,就是跟著起舞。我了解越多內部事實之後,就越痛苦。尤其當老闆指著我鼻子說「你以為你多清高?我以前也像你這樣。你知道別的協會更誇張嗎?我們已經算很好了」,我非常非常想用力搖搖他說「你有聽到你自己說的話嗎?」』

一個覺醒的人,或許能看透這樣的環境所營造出的,是虛假無根的文化 -- 成功故事的背後,社會付出許多的代價,許多揠苗助長的行為,反而弱化了永續經營的根基。我想,這個社會的確要先把人當人看,不是拿人的表象:金錢、地位、外表、排名來看人,才能具有能夠衍生出高貴文化的根基。

2014年7月25日 星期五

小孩子變成表演科展的機器

我常常在檢討大學,原因有三。第一是因為我在大學教書,對大學最熟,當然要檢討自己和自身所處的環境;第二是因為大學是許多年輕人自小嚮往的目標,目標本身或是達到目標的途徑出了問題,所謂上樑不正,教育當然會出問題;第三是社會過去太過重視大學和學歷,交付重要任務給大學,讓大學教授擔任要職,卻不知其中有諸多不合理之處。

摘錄一位教授好友颱風天時擔任全國科展評審的心得,很值得深思:

『從小學到高中,幾乎所有學生的十分鐘講解都是用背的... 尤其小學生,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內容,還要三四個人一搭一唱,簡直像是在說相聲。這不就變成,老師家長做(科展)很大,小孩子演(科展)很大?科展到底是一種思考與動手的趣味活動,還是一種表演訓練?更不要說國中組已經有幾組把碩士論文的題目拿來做,可是這些小朋友才國一國二根本沒學過什麼化學。』

『我實在不懂十五歲以前的小孩為何需要經過任何機械化的訓練。甚至連研究生、博士後與助理教授,都不應該被當作發paper的機器,我不曉得將小孩子變成表演科展的機器是訓練還是反訓練... 假如家長老師帶著學生抄襲碩博士的論文或是國外的科展,我們真的沒有那個能力去樣樣揭露。這次的科展評審我看到了太多反教育,其實當年我在參加科展時也就有很多這種亂象。現在的評審教授水準比以前高了(台灣學術進步),但是老師與家長的熱心參予程度也更高(與升學制度有關吧)。』

2014年7月24日 星期四

資訊系不只是寫程式

分享軒田兄寫的一段文字「資訊系不只是寫程式」。我覺得軒田兄這段寫得特別好,因為這段簡直像是我會想寫的東西 :) (軒田兄和我很熟,所以我小小開個玩笑)

以前我看過某些資訊系的簡介文章,多半強調程式寫作和演算法,好像還停在多年前的過去,或是侷限於作者本身的領域,並沒有把現代資訊世界值得學習和做研究的五花八門介紹出去。

我也找了一下我幾年前寫的實驗室簡介,大概就是軒田兄文末寫的:「想著如何讓電腦變得更好,然後更能夠幫助我們的生活」。那段實驗室簡介,附在文末。

資訊系不只是寫程式(台大資訊林軒田教授)
2014.07.24

資訊系教的事情是如何讓電腦能夠更方便的為人類服務。我們不只是希望說讓電腦上面有一堆程式在那邊跑來跑去,而是想從大方向來看我們未來可以讓電腦做到甚麼,能夠更符合我們的需求。

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就會看說例如怎樣讓電腦算的更快、怎麼樣讓電腦更省電、怎麼樣讓電腦更聰明、怎麼讓電腦能做到的聲光效果更好、怎麼善用從大型的超級電腦到你手上的智慧型手機到你家冷氣裡的自動溫控系統裡頭各式不同的計算資源、怎麼分析到底哪些事電腦做得到而又有哪些事電腦做不到。總結一句,就是在思考如何讓電腦幫助我們的生活。

就像機械系也許會想說某一個特殊的機械或者是車子怎麼做可以做的更好;或是土木系會想說怎麼樣可以把房子蓋得更好。我的看法是:資訊系想著如何讓電腦變得更好,然後更能夠幫助我們的生活。


效能應用與安全實驗室(洪士灝)

效能應用與安全實驗室(PAS Lab)旨在針對目前越來強大而複雜的電腦系統和應用,發展效能分析技術、創新系統應用以及強化資訊安全,分述如下:

效能分析 (Performance) 效能分析的目的在於確保系統藉由有效率地運作,充分滿足使用者在應用上的需求。效能與使用者經驗息息相關,然而效能分析除了評估系統打分數之外,最重要的是能否找到影響效能的關鍵因素,並且提出有效的解決方案,達成效能最佳化(optimization)。前瞻性的效能分析技術不僅針對在現有系統上已發生的問題,還能夠在系統設計的時期,及早預測和消弭可能出現的問題。越早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方法越多,為問題所付出的代價越低,對於創新的系統設計極為重要。我們在這方面研究的主題包括:在虛擬平台(virtual platform)上進行效能預測的技術,分析複雜的多核心系統中硬軟體互動瓶頸,為複雜應用找出硬體加速的方法等等。

系統應用 (Applications) 近年來手機與雲端的應用開創了許多新的應用,然而我們認為這只是個起點,要能夠真正地開發行動雲端運算(mobile cloud computing)龐大的潛力,必須多方深切了解行動運算與雲端運算的技術內容,才能夠真正創新。我們目前探討的主題包括對智慧型手機系統的硬軟體架構,雲端分散式平行處理程式設計與分析,新型的行動雲端合作式(collaborative)應用,多核心系統軟體,以及虛擬手機(virtual phone)等等。

資訊安全 (Security) 如果無法保障使用者的個人資訊,再快的電腦,再多的功能,用途也有限。資訊安全的技術包羅萬象,例如資料的加密與認證(cryptography),駭客入侵的防範(intrusion protection), 使用者與服務者的信任機制(trust mechanism),對於諸多的網路應用,已經成為是根本的考量。如何妥善將資訊安全技術妥善地結合至系統與應用之中,是我們關切的主題。我們最近的研究主題包括:惡意攻擊的偵測與防範,透過平行計算加速加密與解密的程序,以及行動雲端計算環境之下的信任機制。

政客的事後諸葛

看到以下這則朱立倫批評兩兆雙星的新聞,好像看到事後諸葛、打落水狗的球評一樣。要批評落敗的球隊戰術錯誤,不難吧?這些話,敢在十年前說,才能證明你有遠見;敢在五年前說,才說得上是個政治家;當一堆人都在罵的時候才跟著說,證明是十足的政客。

這些年你都說了些什麼,欺負我們不知道嗎?把五年前他說的話找出來看,他當時說台灣成功地創造了「兩兆雙星」產業,還說台灣發生二度政黨輪替,危機頓時變成轉機。

今年(2014)說的話
2兆雙星是夢魘! 朱立倫:慘輸南韓大陸關鍵
原文網址: http://www.ettoday.net/news/20140128/320806.htm#ixzz38u6RFt98

政壇不斷傳出新北市長朱立倫有意問鼎2016總統大選,他近期除了關心3D列印產業之外,28日在市政會議砲轟中央政府的「2兆雙星」產業政策錯誤,只把資源放在高科技產業、忽視傳統產業,導致就業機會大量減少,不僅輸給南韓,也讓大陸超越台灣。

朱立倫28日在市政會議聽取經發局的工作會報後表示,經濟部在10年前推出的「2兆雙星」政策是個非常嚴重錯誤的產業政策,是台灣的「夢魘」。

朱立倫表示,傳統產業約新台幣150萬可創造1個就業機會,2兆雙星政策卻要多100倍的資源才能創造1個就業機會,但2兆雙星政策把國家資源集中在大型科技廠商,忽略傳統產業,造成就業機會大幅減少,結果賭輸了,台灣最後不僅輸給南韓,更被大陸取代。

朱立倫說,「當一個國家集中所有資源在高科技產業投資時,第一,就業機會會大幅減少;第二,資源會大幅集中在少數幾家廠商,不管是政府投資、民間投資,或者是所有貸款;第三,就要賭贏,不能賭輸,贏的話就是一條龍、輸的話就是一條蟲。台灣2兆雙星幾乎全垮,現在全部都不是韓國對手,也被大陸取代。」

朱立倫更點出現今中央經濟政策的問題出在「資源錯置」,將80%的資源集中在高科技相關教育,卻忽略甚至是歧視傳產的人才培育;朱立倫話鋒一轉「為何沒辦法加薪?」他說,高科技產業不只加薪,而且是加倍,而傳產則因分配到的政府資源和關注都少,因此加不了薪。

五年前(2009)說的話
朱立倫:全球金融危機是台灣的轉機
http://www.epochtimes.com/b5/9/7/24/n2600504.htm

朱立倫說,如果大家把當前的全球金融海嘯認為是危機,那的確令人非常挫折沮喪;但若把它看成是一個機會,則又令人覺得希望無窮。

他說,70年代發生石油危機,台灣成功轉型為科技島;90年代的亞洲爆發金融風暴,台灣不但順利渡過,而且成功地創造了「兩兆雙星」產業。

這次世紀金融海嘯來勢洶洶,全球哀鴻遍野。但剛好台灣發生二度政黨輪替,兩岸關係解凍,危機頓時變成轉機

2014年7月23日 星期三

口試季節

今年有特別多我所指導的研究生要在暑假畢業,在七月底前必須通過口試,八月中繳交論文,看來暑假要忙個沒完。

週三的颱風假,剛好在週二、週四兩批學生口試中間,不影響口試時程。白天在家裡改了一些,趁著颱風走後的晚上,去學校和學生面對面交流,終於在午夜前改完明天早上三位學生要演出的口試報告投影片,可以收工回家睡覺了。臨走前還提醒學生千萬不要熬夜趕結果,口試時頭腦一定要清楚。

 — 在台大資訊系館。

2014年7月22日 星期二

功利化的科學教育

這篇談「當科學教育遇上功利」(http://udn.com/NEWS/OPINION/X1/8819296.shtml?ch=fb_share),其中所談的東西,我頗贊同。

我個人對於所謂的奧林匹亞科學和資訊類的競賽沒有什麼好感。我不是說這種比賽沒有意義,而是說我不確定這種比賽是否利大於弊。我到中學去推廣資訊教育,不是教他們去參加比賽,而是啟發某些學生的自學、自主設計和實作驗證能力,與傳統所謂的資優教育和奧林匹亞訓練營有很大的差別。

差別在哪裡?資優教育和奧林匹亞比賽搞到最後,總是在比排名。這時候,幾家歡樂幾家愁,對於學生的學習心態有何影響?凡事搞得太過火,就不見得美了。最近由於論文造假事件,大家批判衝學術論文數量誤了學術界,就是一個例子。

誤把指標當目標,是誤人與被誤的原因。科舉考試之所以誤人千年,是因為讀來考去都是一家之言。考上狀元的人聰不聰明?當然聰明,但不見得會做事。落榜的人都是笨蛋嗎?當然不是,但把上榜當成目標,執著於非考上不可的心態,誤人無數 -- 令人悲憫古代讀書人也只能如此找尋黃金屋和顏如玉。

考試和競賽只是指標,不是目標。在考作文的時候,大概很少人會把「奧林匹亞第一名」「考上第一志願」當成人生目標吧?那充其量不過是指標罷了,人生的選項和路徑何其多,很多人卻依然保持舊時代讀書人的觀念,以為考上大學,拿到學位,得到獎狀就一定能如何如何,往往也是被誤了。

我小時候很喜歡數學,沒有人特別用力教我,也沒有人鼓勵我學,但我沒事可以拿著一本厚厚的數學百科全書讀上好久。到了高一的時候,我莫名地被選去參加數學競試,完全沒有準備,竟然靠著小聰明過了好幾關,學校說假日可以來集訓,會找數學系教授來講微積分。我喜歡解題,但是我越聽越傻眼,我對於加入集訓來贏得全國數學競試這件事,完全沒有認同感,因為我很清楚知道,熟背解題公式技巧這類的頭腦體操,不是我的興趣,不是我的目標。

剛好我當時發現了電腦的厲害,沒人教我,我開始自動自發學電腦。雖然電腦科學也有很多數學和理論,但我最感興趣的,是能夠用以強化電腦對於人類的價值的數學和理論。因此,我不是不喜歡理論,而是我更樂於看到厲害的電腦系統和應用設計,而非在理論和論文中打轉。找到個人興趣,朝著想去的方向發展,我不見得要跟人家比排名和頭銜。真正知我者,也不需要看我的頭銜。

我沒有說競賽是不好的,只是說太過認真在於這些事,未必有益於當事人和關係者。每個人都有機會擁有自己獨特的人生,但是在人生的道路上,父母、朋友、老師,誰能保證你方向正確、不會被誤?這種事,終究最好還是得靠自己看清楚、想明白、做選擇,才有機會走到「悟」的路上,活得超然灑脫,活得富有意義,活得有尊嚴,有各種依悟而起的生命形式。

後記:

有朋友回應說可以更正面看待事情。我說,當然所有經驗在事後都可以以正面看待,但我所反感的是以特定立場去壓迫人,讓人無所選擇 -- 三民主義就是一個例子,某些人學了有收穫,有些人非常厭煩、浪費時間,那為什麼要強迫人去學?世上值得學的東西很多,誰說了算?如果不花心思細辨的話,誤人和被誤,是不斷在發生卻不覺知的事。

2014年7月20日 星期日

學術中人為何要掛滿勳章?

全世界都有學術造假的問題,所以台灣有這樣的問題,不足為奇是嗎?

即便遊戲規則一樣,台灣的問題比國外嚴重許多。第一,是台灣地小人稠,教育學術的問題,自然比其他國家來的重要。第二,我的印象中,台灣以衝高論文數作為學術界全民運動的作法,大概是世界第一,連偏遠的教育大學都要搞這個。

我說當務之急是留住和拔擢人才,因為其他國家可以用資源留住人才,或者比較不在乎人才流失,但台灣學術界人才在流失當中,而且不務實的學術文化更造就出不務實的官僚系統、政策制度和社會文化。

我不是針對個人,以這個例子【教部留優秀人才 42學者彈薪】(http://mag.udn.com/mag/edu/storypage.jsp?f_ART_ID=340057)來看,留的是那些人才?(提示:陳震武)既然論文可以造假,當然一大堆獎項以可以造假,這樣的得獎的方式,讓不對的人出頭,適得其反。

坦白說,我從來不大關心誰得了什麼獎,甚至誰當了院士,因為學術名位獎項被污染得很嚴重,我哪有空去確認誰以何種方式得獎?很多時候,見面不如聞名,聞名不如見面,要親身見識過才知道,不要道聽塗說。

另一方面,我也懶得去理會那些經營學術人脈的事,因為只要跟某人近些,就容易被貼標籤,惹是非,我就保持個體戶的身份就好。我可以這樣做,因為我回台灣任教時,什麼人脈關係也沒有,但那些本土學術界成長茁壯的學者,不得不沾惹這些,而既有的人脈關係,也可能是他們不得不承受的甜蜜負擔。

這樣的學術界,教授都不教授了,教長都不教長了,依此類推,得獎又如何?院士又如何?當到校長又如何?

中國自古以來,即便讀書考試風氣鼎盛,大學問家未必為朝廷所用,寧可隱居山林;官場現行記、儒林外史等諷刺依附官家的士人,甚至鄭板橋譏諷說士應為四民之末。

學術發展的思維,如果還停留在千年的科舉窠臼裡,只是套用現代的遊戲規則,那恐怕在本質上發展不出什麼偉大的東西。

2014年7月17日 星期四

長官下台又如何?有能力的人在哪裡?

論文弊案,如果真的要查下去,可能會延燒到一大堆人,因為狀況早就嚴重到「劣幣驅逐良幣」的程度,這些年好幾位回國教書的朋友,因為不願意委屈自己去適應台灣學界這種變態的評鑑方式,都離開了學校。光是台大資訊系,這九年就有四位國外名校回來新進助理教授離職。

不過我認為,查辦那些論文大戶,以及這些人有沒有因此獲利,固然該做,但也可能因此造成大規模黨爭,因此而模糊了焦點。這個下台,那個上台,會比較好嗎?長官換來換去,還不是一堆以學術論文數量和人脈取勝的人出線?

然而,我還是願意相信,學術界裡面,真正糟糕透頂的人很少,多半是一時利慾薰心,或是按照大老定下的遊戲規則去玩,因此走上不歸路,或是認為某些作法是理所當然,這是「平庸的邪惡」所使然。

這不是常態。以幾十年前的薪水和生活環境,大學教授可以安貧樂道、過得很自在,但現在不行,為什麼呢?因為一則要被逼著生產論文,一則教授之間被比來比去,各顯本事搶奪資源,因此結黨自保營私互鬥之事所在多有,把整個大環境搞壞了。

目前的當務之急,是留住和拔擢有能力的人。我提到的幾位離職的同事,做的研究比較務實,也都是業界爭取的人才,但在學校做研究,縛手縛腳的。一則需要高階設備和長期人才訓練,一則最好的論文要做很久而且多半發表於頂級學術會議,但國內不管你做哪個領域,一律以「齊頭式平等」的論文數量評鑑和資源給予方式,加上長官以量化指標當目標的「便宜行事」,在學校待下去很辛苦,即便願意放棄高薪,也很難在學校裡好好經營事業。

我想真正該被檢討的,是整個教育文化和科技研發的大方向和作法,以及在制度設計時避免因為便宜行事而造成扼殺人才的可能性。

當然,我一直呼籲朋友們要正視這些國家的問題,不要坐視不理,縱容狀況越來越糟糕。平時不關心,突然到看到大條新聞,才在直呼不可思議之餘,隨著媒體的片面報導和炒作起舞。

最後,我要說「國內還是很多的很好的學者」,也建議想學習做研究的人慎選指導教授,業界要慎選合作提昇技術水準的對象,至於國家嘛,我覺得現在的政府的狀況,只要不濫投資源去鼓勵「不對的人」、不訂出奇怪的規定來阻礙「做對事的人」就行了。

p.s. 昨天一位學生回國省親,來找我聊天,說他去年到MIT念研究所,跳過兩位大牌教授,選擇了一位年輕的助理教授作為指導教授,說這樣應該能學到最多的東西。我深表認同,順便查了一下他指導教授的論文目錄,一年大約只有2~3篇論文,不過只投搞到頂級的會議(ISCA, MICRO, ASPLOS, HPCA),沒有任何期刊論文。這樣的經營方式,與國內大異其趣。

2014年7月15日 星期二

論文造假案只是問題的冰山一角

很有趣,這個論文造假案,如果不是延燒到教育部長頭上,也不會引發社會這麼大的關注。從一開始的【蔣偉寧喊冤:不知情】開始,到【蔣偉寧發表辭職聲明】,其間還扯出各種學閥現象(【學閥鐵三角 壟斷國立大學校長遴選】),甚至還有人爆料說這是國民黨拿去年的事情來內鬥。社會所關切的大都是這些「人」的表現,但很少人認真檢視這個大環境的問題,這是我感到很遺憾的地方。

我早說台灣這樣用發表期刊論文數量衝高學術排名的作法,不只是腐敗學術風氣,還侵蝕整個國家的根基。所謂「士大夫無恥,是為國恥」,講的就是這種事。這絕對不是單一事件,其實這十幾年來歷任教育部長都該為這樣的決策公開道歉才是。

為什麼說這不是單一事件?因為「發表多篇期刊論文」,是台灣大多數博士班學生和助理教授都必須想辦法達成的目標。有些系所還設下計點制度,達不到足夠點數,就不要想畢業或升等。

我在九年前開始任教時就質疑這個不合理的制度,有些長官雖然也認為不合理,但是多半勸我「按照遊戲規則玩」。在這種情況下,堅持個人原則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尤其是那些升不了等就得被歧視或是被迫離開學校的助理教授們。所以,大家或許可以明白,教育部為了快速提昇各大學的世界排名,設下各種評鑑制度,反而成為揠苗助長、弄巧成拙。

教育部長的論文發表業績,在科技部網站上可以公開查得到(http://ppt.cc/71EB)。除了登錄了五篇被撤回的論文之外,有好幾篇標題類似的文章在相近的時間點上發表,這是否算一稿多投,我不是土木專家,無法判定。但是為了衝高論文數量,很多人想出聰明的辦法,至於有沒有實質上的貢獻,是否有道德瑕疵,很少人去認真檢視。

這個論文造假案的主角,先前任職於屏東教育大學資訊科學系,這引出兩個有趣的問題。第一,國家為什麼要求一所教育大學的教授們去生產期刊論文?教育大學是以前的師範學院改制而來,以學校宗旨和目前研究資源來說,根本不適宜以期刊論文作為教授升等的條件,教育部這樣本末倒置的作法,其實就是逼著助理教授們去做牛做馬,不然就得投機取巧。很多科技大學也有同樣的現象,搞得原本該好好建立專業和特色的科技和教育大學,定位變得很奇怪。

第二,即便沒有舞弊,一位資訊科學系的教授,去當土木領域的期刊編輯,在這個領域跟其他學校的大牌教授共同發表多篇論文,不是很奇怪嗎?如果說是為了衝高論文數量,那在動機上就一點都不奇怪了,但我好奇的是升等的審查,到底看不看這些內容是否符合資訊的專業?如果沒有,其實也不意外,因為國內對於教授升等的審查,多半還是只算論文點數,不大注重研究內容。

我一直認為,問題在於「大人」,也就是掌握國家機器和權力運作的長官們,以及惟長官命令是從、缺乏獨立思考的人們。我甚至可以說,上述大學的問題,還有現在很多社會上的問題,就是經年累月的「州官便宜行事」「百姓考試掛帥」「齊頭式平等」的心態所造成的。

為什麼說「州官便宜行事」?因為在教授評鑑和升等會議上,長官們只要比論文點數就行了,不用自己花時間看論文的內容以及研究的重要性。由量化指標(數字)來判斷高低,不就是我們的「大人」們最擅長的方式?就像有人覺得考試制度很好、很公平,不管考題出得有多糟糕,考試成績還是可以用來排名次,決定入學;考試題目出得不好,明年換一批人來命題,反正只要公平,沒有舞弊,州官就老神在在,這就是「州官便宜行事」。

為什麼說「百姓考試掛帥」?因為從小習慣於考試的民眾們,很多也很自然地接受以考試分數作為決定入學和升遷的合理性,甚至於在很多時候只用排名來做決定 -- 在聯考的時代,大部分人都按照去年的科系排名填志願序,誰去思考興趣和出路?因此,台大一定得進世界百大,台灣每個大學都得衝高排名,教授得想辦法從助理教授升到正教授還不夠,還要去爭那特聘教授、院長、校長的名位,至於爭排名是否實質上有益於國家?用論文數量決定升等是否合理?考試把教學領導到那裡去?這些問題,民智未開的老百姓不懂,州官只要拿數字出來唬弄,沒有多少人真正關心。

什麼是「齊頭式平等」?如同我們特有的「五權分立」體制,硬是比別的民主國家多了「考試院」和「監察院」這兩個功能不彰的單位,而台灣的教育體系和政府單位裡有一大堆考核和監督的規則,不只是功能不彰,往往還成為繁文褥節。防弊的規定一大堆,阻擋不了會鑽漏洞的人,卻成為想做事的人的障礙;為求公平表象而吃大鍋飯的規定也一堆,教授的薪水一律平等,想多賺點錢的教授們只好想辦法兼差接案,這樣的「齊頭式平等」,如何讓教授們為系所盡心盡力?

這類的問題,我過去談了很多,但是很多人還是消極不作為,進而姑息養奸、拖垮整個文化。這不是說所以大人都有問題,而是很高比例的大人有問題。只要比例高於某個程度,法規訂得再好、再鉅細靡遺都沒多大的用處,因為徒法不能自行,執行和監督的都還是人。

這些年來,政府一而再、再而三提出「半調子」的改革方案,因此造成民眾的不信任,因為最高層在乎的只是權力鬥爭和短期的利益,正好運用那些說一套、做一套、會鑽營的「奸雄」,無視於清流之言,即便問題被民眾發現,主事者還是推托切割、粉飾太平、說政策「利大於弊」。

很多當年因時因地制宜做的事情,早就該改變了,但這些大人們,即便口頭上說要改革,實際上根本做不到,卻又卡著位子不讓能做事的人做事。以上這些問題,居上位者不知道嗎?當然知道,只是居上位者自身也是遊戲規則的既得利益者,或是共生集團的一員,怎麼會願意大幅改革呢?所以改革往往流於口號,甚至成為政爭的工具。

以上述「便宜行事」「考試掛帥」「齊頭平等」的思維在運作的大環境,加上師心自用的主事者,把很多地方搞成不倫不類。光是針對大學,這十多年中,「廣設大學」、「大學評鑑」、「教授評鑑」這些政策制定的過程和執行的方式,就像我以上所講的,極為粗糙,都可以作為教育政策、社會政策、政治心理等等學門批判研究的材料,一定可以寫很多學術論文。很多其他的場域的改革,也是如此,馨竹難書。

缺乏天然資源、地狹人稠的台灣,提昇人力素質是強化國力的唯一途徑。很可惜的是,這些年的教育改革,強化國力只是目標口號,而許多人在多年虛耗之後,才猛然發覺這些年的揠苗助長、治標不治本的改革,造出了一個不倫不類的教育體系,而鎖國內鬥、墨守成規的思維,無法將台灣的產業轉型升級,還諉過於年輕人,將「草莓族」等稱呼冠在年輕人身上,情何以堪?

一個社會到了這個程度,有辦法的人,不是跟著去欺騙、壓榨沒辦法的人,就是得佛心來著,去幫忙被欺壓的人。要做中流砥柱很難,得任勞任怨,還得忍受那種苦口婆心、忙到爆肝也改變不了大環境沈淪的窘境。我很敬佩這種人,但君不見,春秋戰國時期的孔子、孟子,在當時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只能影響一些學生,將言行留與後人。

我去年提出過所謂「個人興學」的想法(http://hungsh-ntucsie.blogspot.tw/2013/09/blog-post.html),旨在擺脫現有教育體系的控制,以個人的方式去構思和實現適合新時代的教育理念。大家也逐漸看到,有些新的作法,在這個線上課程日益普及和創業風潮漸起的時代,已成為可行之事。至少讓願意自救利他的人,有機會走自己的道路,少受些不合理的對待和錯誤觀念的影響。

雖然說「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有其道理與深意,但是我個人目前所喜好的心境,或許還是比較接近陶淵明「歸去來辭」的最後一段話:「已矣乎!寓形宇內複幾時?何不委心任去留?胡爲惶惶欲何之?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懷良辰以孤往,或執杖而耘耔。登東坳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複奚疑?」

後記:

這篇本來是我在第一時間(7/12)看到論文作假案所寫的,後來更新了第一段,以及略微修補了幾段文字。後來看到辭職的聲明,我的感覺是:顯然蔣部長還是一副完全沒做錯事的樣貌,反正在法律上沒做錯事,回學校有書教,將來退休金照樣拿。學術倫理的議題,全數推給學生和研究助理,頂多是督導不周和一時疏忽,只要夠厚黑地堅持這套說法,誰奈我何?至於道德的問題,拜託,這學術的江湖上,大家不都這樣搞的嗎?我只是運氣不好,底下的小朋友玩太大搞出事情,他們一個已經陪我開記者會想辦法把責任扛過去,一個就躲在國外避風頭就好,我辭職之後媒體很快就不會再炒這檔子事,反正早辭職也好,幹教育部長很累,這時剛好可以放暑假…

唉,說到暑假,要指導學生做研究、修改他們的畢業論文,通常是我最累的時候。自己的論文,自己寫,學生的論文,也要幫著寫,長官的計畫,還要拔刀相助,此時大概就用「塵勞之儔」來勉勵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