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思：業界與學界

剛好是今天起床前在思考的問題，所以名之為『醒思』：為什麼現在資工畢業的學生還要蜂擁前往明明知道會被狂操三五年的硬體廠（ e.g. MTK）？大家不知道burnout（過勞）有多可憐嗎？最近遇到好幾個案例，發覺不少基層的工程師心態和想法怪怪的，不通人情，偏執，情緒起伏很大，很難溝通，動不動就要脅對方要把事情鬧大。

根據政府單位的『過勞自我預防手冊』（http://www.iosh.gov.tw/upload/netbook/preoverwork/preovw.htm）

「過勞」(burn-out)指的是一種身心耗弱狀態，乃是長期處在高度心理壓力之下的壓力反應。過勞的症狀與成因複雜，多數研究認為過勞是長期暴露於工作壓力下的結果。過勞與工作壓力是重要的公共衛生議題，所謂「過勞」、「過勞猝死」、及找不出特殊病因的「慢性疲勞症」，在高度工業化國家已是極受重視的職業健康問題。

當然，在一個不是『高度工業化國家』，過勞或許就被看成是個人問題或是個人選擇，沒有受到機關和政府的重視。著名的鴻海跳樓事件，一開始被淡化，要累積到十跳之後，才吸引輿論噠伐，而後中國官方介入，而後鴻海以提高工資和若干措施回應之。

回到台灣，在時間就是金錢的硬體廠作事很可憐，一方面要跟時間賽跑，一方面不知道未來在哪裡。以IC設計產業為例，比別人快一個月把新的IC做出來，就比別人多賺這一個月的錢。當然，數量龐大的話，這個月賺進來的錢就很多了，這是MTK等IC設計公司能夠日進斗金的關鍵，主要靠的是人才，不是資本。時勢造英雄，成名廠商吸引人才前來，按表操課，客戶要什麼就在最短時間設計出來，管他客戶是Apple還是山寨，不必多想些什麼，也不必培養真正創新研發人才。

我們電機和資工界許多的第一流人才，就是到這類地方，貢獻他們的黃金歲月，為他們自己累積財富，為公司的管理階層帶來收益。當然，這些錢為國家帶進稅收，也會促進經濟活動，利益全民。這些都很好，所以國家就讓這些無名英雄在經濟的戰場上，拼命在最前線作戰，台灣的經濟，這幾十年來都靠這些默默犧牲的無名英雄。

軍人保家衛國，公教人員為大眾服務（注：大學教授不算在內，沒有十八趴，沒有什麼保障），就算過了黃金歲月，國家還是會善待軍公教人員。但是業界這些burnout邊緣的無名英雄的宿命呢？運氣好，有人賺了一票，夠一輩子花用，但是大多還是繼續過著burnout邊緣的日子，一直到身體、精神、家庭出狀況為止。運氣不好，賺的不夠多，但是腦袋和身體已經burnout的中年人，廠商不想要，走投無路者大有人在。大多數運氣中等的，就在那邊一直苦撐著，所謂科技新貴，幾年賣命下來，能夠買房子，卻難得有福消受。有趣的是，為了繼續過這種『好日子』，每天還是必須汲汲營營的追趕日新月異的新科技，即便是周遭擁有一流的腦袋的朋友，到了四十歲以後，還是吃不消。

更可悲的是，明天在哪裡？坦白說，我對研究新科技極有興趣，和對於投資哪些新科技公司會賺錢這碼子事完全兩回事。我去Sun做事的時候，是Sun的顛峰時期，而後我在Sun的所見所聞告訴我，好的工程師、好的新科技、甚至收買所謂的好公司，不保證公司一定會賺錢。台灣科技業的明天在哪裡？真的很難講。

在過去，去創業或是去這些非常操的公司，無非是種賭博，或許還是贏面較大的賭博。現在呢？你想賭嗎？科技研發本來就是高風險的投資和賭博，只是用血汗去跟人家（新興的中國和印度）拼命，能夠撐到幾時？以業界大老闆和管理階層的思維，那裡便宜哪裡做，不會跟你講義氣，不會照顧你下半輩子，你還要賣命嗎？

本著教育者的良心來講這席話，讓學子們知道這些很多既得利益者不願告訴學生、一般大眾濛濛懂懂的現實，不是我們在大學應該做的嗎？讓學生們在學校學到真正有用的研發技能，將來有能力幫助業界突破現今科技界僵局，不是我們所謂研究型大學應該努力去做的嗎？還是任憑業界守舊的心態宰制我們第一流的學生，還把原罪歸咎於學界培養不出有用之才，笑我們為什麼不讓學生早點畢業到業界接受訓練？嚴重扭曲的大學精神，以及逐漸被鄙視的大學教育，難道在象牙塔的長官們還漠不關心？是渾渾噩噩，還是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