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 周鳳五老師•在臺大的最後一堂課

中華民國九十七年六月十六日，周鳳五老師講完《楚辭•離騷》後，作如是言：

各位讀過屈原的作品，除了《九章》還沒有讀之外，基本上對《楚辭》有一定的了解。

換到我們人生的教訓，我想年紀輕的朋友大概比較急著想知道答案。活在世上做任何事情
，很焦慮的是想知道答案：「我得到沒有？」那麼站在一個活過一點歲月的人的立場，誠
心的給各位勸告就是：你們真正應該關注的應該是過程。我們不一定能夠得到，但是我們
可以從每天每分每秒的奮鬥當中，已經滿足，不懈的奮鬥，像屈原這樣，念念不忘念茲在
茲，這樣的奮鬥過程，我們能夠體驗到生命的價值、活著的意義。像屈原這樣，就成敗來
論英雄的話，屈原是個失敗者。可是各位也知道，古今中外人類從來不以成敗論英雄。不
然拿破崙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歷史上有很多人都沒什麼了不起。

但是我們不要去做什麼大事。我們其實踏踏實實的過每一分鐘每一秒鐘，就已經足夠了。
我們不能保證自己未來最終能夠怎麼樣，但是我們能夠保證我們每分每秒踏實地努力活著
。在過程中，我們可能有高興、有失望、有成功的喜悅、有失敗的措折。但這都是生命的
真相。我們就是在不斷地一秒又一秒，一分又一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生命的過
程中，我們認識自己，也認識我們週遭的環境。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我們盡全力把它
做好，我們就能夠從這裡面得到滿足跟喜悅。

所以我們不要耍嘴皮，同學考完試打電話說：「老師，我考幾分？」就跟你說：「問你自
己呀，考試是你考的呀，考卷是你答的呀！」這種只是耍嘴皮的話，因為考卷答完之後還
是要我看過，所以我這邊的意念也很重要。但他問的沒錯，不過這樣就不會糾纏了。我們
可以從這個對白裡面，真正的認知到，我到底做了什麼？我是怎麼做的？這才是重要的。
我再講一句，我們不能保證我們將來能夠有什麼成就，但是我們可以保證我們每一天過得
很充實、踏實。

而且我很誠懇地勸各位，不要立太大的志向。知道你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做好，你身邊現
在環境需要做什麼就把它做好，這樣就不會怨天尤人。如果我生在一個並不怎樣的家庭，
我的父母又生了病，我雖然想要繼續的深造，可是眼前家庭好像需要我照顧，那就好好的
照顧。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這種機會。我講這話絕對不是開玩笑。我們有機會把它做好，體
認自己生命的價值，這才是重要的。

在台灣大學，大家覺得這是台灣最好的學校，台大的好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學生好，那麼
學生好，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他們中學的時候教得好。因為他們的家長家教給他們好，至
少提供了一個相對比較好的環境。所以我們做老師的，在大學在台大教書，其實沒有什麼
特別大的貢獻。

那麼台大學生只有一個缺點，就是無法面對自己的缺點。講清楚一點：無法誠實地面對自
己的缺點。人都是有缺陷的，可是大部分的人對自己的缺點視而不見，就想盡辦法找藉口
原諒自己。這樣就不會進步。應該要徹底坦承的認識自己、徹底坦承的做好每一件事情、
徹底坦承的應對每一個人每一件事情。這才是重要的。

你看屈原一生當中，他就徹底坦承的面對自己，面對楚懷王，面對楚國，面對當時的國際
現實。他奮鬥，沒有辦法，實在沒辦法，退一步，再奮鬥，退一步，再奮鬥，最後，也許
如古書上說的，他終於光榮的自我了斷，結束了他的生命。這需要很大的勇氣，是真正付
責任的態度。

我曉得班上有些同學平常都不來上課，那麼我也不會介意，但是我覺得各位的態度應該要
改變，你應該負責任，你選一門課，不是投機取巧，你自己能投機取巧到什麼時候？這輩
子都要投機取巧下去嗎？你的這一年，至少在這門課的時候，過得多麼空虛呀。你踏踏實
實，做你每天應該做的事情。誠實的面對所有的人，誠實的面對自己，這是最重要的。

屈原給我們最好的教訓就是這樣。鍥而不捨，金石可鏤，即使你在現實生活中並不成功，
可是你的生命是有意義的、有價值的，這才重要。人，每個人都只能活一次。所以奉勸各
位，不要太急切的想知道答案。應該努力的在每天的過程中把它做好。你從踏實的過程中
，你可以得到無比的滿足。這才是我們生命價值能夠彰顯的地方，就是誠實的踏實的過每
一分鐘。

我們下禮拜一（6/23）考試，題目大概也就是這個樣子。我不會在台大的講堂上，再講這
些東西了，所以最後多講了一些話，希望各位不要覺得拉拉雜雜、亂講一通。下禮拜一再
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