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到台灣有很多問題,都說該好好想辦法解決,但也都把問題堆給大環境和既有規定,或是稱之為結構性問題。這時,好像大家都有種卡住的感覺,也就是所謂的無力感。
在作業系統的術語裡,我們有個叫做優先次序顛倒(priority inversion)的狀況 -- 當工作A必須直接或間接等待工作B的結果,但是工作B的優先次序的設定比工作A低,這個時候兩個工作都進行不了。
解決方法呢? 很簡單,只要在發現這種狀況時,動態地讓工作A暫時把自己的優先次序跟工作B對調,讓工作B產生工作A要的結果,然後再把優先次序換回來就行了。
做事情,並不能一成不變。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低階作業系統,按既定的優先次序去安排工作,卡住的時候,怪罪程式師和使用者;高階作業系統,有能力處理上述優先次序顛倒和偵測防範鎖死(deadlock)的問題。卡住了,有很多種狀況,有的可以預先偵測和避免,有的需要能夠綜覽全局的人來修改規定。
礙於規定,無法變通,處處被動,是低階的政府運作方式;自我反思,俟機改良,時時主動,是高階的政府運作方式。不過,我們不要低估這個難度,政府是人的集合,是個大型平行與分散式系統,其內部運作非常複雜,不是專家和聰明人是看不懂的。但是,政府裡面不乏專家和聰明人,曾經擁有高支持度,卻無法有效改革,以至於淪落到今天,我認為是政府的運作方式仍然處於上述低階的狀態。
所以我想,如果每一個人對於目前的問題,都能有所反思,多做一點改變,或許卡住的狀況會有解。
不過要政府反思,真的很難。政府的中堅份子,各處室科長,都會說關鍵在於錢。政府沒錢,為了滿足選民的期待,兼顧政商關係,所以在政府的如意算盤裡,每一分錢,都想要得到超值的回收,訂了一大堆的KPI。這好像系統裡面運算資源有限,但是使用者拼命地把工作丟進系統裡,不靈光的作業系統(政府)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按照預設的方式把工作交代下去做,於是產生了一堆卡住的狀況,某些工作僥倖符合預期KPI地完成了,但是呆帳爛帳也一大堆。
要受政府指導的單位主管和職員反思,也很難。他們會說,政府把錢摳得很緊,有一大堆的KPI要滿足,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他們只好把工作分配下去,把壓力轉嫁下去。結果呢? 有些員工們會自動啟動偷斤減兩模式,有些長期受壓力,乾脆離開算了。
我今天下午在國科會開【深耕工業基礎計畫執行說明會】,有21個計畫團隊參加。裡面講了一大堆KPI,甚至包含多項性別平等的指標,要我們特別要找女性來培訓來做計劃,以符合行政院性別委員會的期待。我問鄰座同團隊的教授,你有沒有女學生?
有位我認識、研究做得很不錯的教授,站起來說: 「你們把計畫預算砍這麼大,開宗明義說要十年磨一劍,但計畫提四年只先通過一年,訂了一堆KPI,11月要找人來評鑑,還說年底至少要砍掉20%以上的計畫。這樣一來,會不會有人乾脆就今年計畫拿了,明年就不管了。」
國科會的處長基本上說,這就是目前的規定,如果有人拿了今年計畫不想做明年,他也沒辦法。但針對某個不合理的規定,有位大學校長終於沉不住氣,跳起來說了一段,我記得最後一句話是: 「你們國科會不能這麼惡霸!」
你如果要裝潢房子,東扣西扣的預算,請得到一流的設計師嗎? 能得到一流的工程品質嗎? 如果是我的房子,我想要一流的成果,我必須付出相對的代價,才有可能,不然就把自己訓練到有辦法DIY自己做。相對地,我如果給東扣西扣的預算,卻想要便宜又大碗,有可能嗎? 除非承包商是我爹媽。論利益,親友都不見得可靠,所以說談錢傷感情。專業的承包商的算盤一定比我打得精,不是嗎?
算盤人人會打,如果用在好的方面,每個人可以用自己的算盤把自己工作安排得更好;如果用來算計別人,那每個人每天都會花很多時間在算來算去,人際關係就在算來算去中越來越詭橘多變,社會就在人們彼此算計中動彈不得。
繼續東扣西扣,繼續打如意算盤,繼續按規定辦理,我們只能繼續在一流國家的周邊打轉...
真正會算的,是大商人。讓台灣繼續受困於現況,政府和人民都受財團脅持和擺佈,對財團不是對有利的情勢嗎? 所謂【商人無祖國】,你知道多少有情有義的商人? 企望藉由討好財團或是道德勸說大老闆,來求取社會真正進步發展,靠得住嗎?
那什麼是比較靠得住的呢?第一,你若是個人享樂主義者,那麼就先顧好自己吧。第二,如果你對這社會有些感情、對子孫有責任感,比較靠得住的作法,是花些時間檢討自己和身邊所謂的規定,反思一下這些規定的意義性和適用性,再想辦法改進自己和周邊的事物。第三,先撇開意識型態不談,我會支持一個能夠建立自我反思、動態自我改進機制的政府和政黨。
深刻的反思,和膚淺的批評,是有差別的;利人利己的算計,和自私的算計,也是有差別的。不妨想想,活了一輩子,你的算盤上最後出現的是哪些指標和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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